篆书名品抉微——《峄山刻石》
文/仇高驰
对于篆书的研习,人们总是以为要追踪秦汉,但静心想一下,整个秦汉时期又给我留下多少可供取法的篆书范本呢?就秦篆而言,今天我们所能看到的秦篆书资料不过《峄山刻石》、《泰山刻石》、《琅琊台刻石》、《会稽刻石》以及《之罘刻石》数种。具考,现只有残泐极为严重的《琅琊台刻石》外,其余均为宋以后的摹刻。因此,作为书法艺术家需要的是进入审美之中,剔除尚古心态无谓的干扰。
我们今天所见到的《峄山刻石》,是由宋代人以五代时期南唐徐铉的摹本所刻,如果要以之去推究秦篆风貌,显然是靠不住的。但如果把它作为临习小篆入手范本,不仅是可行而且是必要的。因为 《峄山刻石》具备了小篆法帖的诸多条件。
《峄山刻石》又称《峄山碑》,为秦始皇东巡时最早刻立的一块石碑。传为李斯篆书。刻石呈竖长方形,水成岩石质,四面刻字。碑高一点九米,宽零点四八米,四面皆同。正面、左侧面刊刻颂扬秦始皇功绩文字,背面刻秦二世诏书。小篆体,每面5行,共222字。该碑刻文今已泐毁37字,尚存185字。左侧面以行书刊刻跋语,记述摹刻经过。此碑现藏在西安碑林。《峄山刻石》书法中锋用笔,坚劲畅达,线条圆润,点画粗细均匀,尽在法则的樊篱之内。后来的玉箸篆即滥觞于此碑。明赵宧光评云:“一点矩度不苟,聿遒聿转,冠冕浑成,藏奸猜于朴茂,寄权巧于端庄,乍密乍疏,或隐或显,负抱向背,俯仰承乘,任其所之,莫不中律。”清王澍《虚舟题跋》跋《峄山刻石》云:“小篆开自李斯,省大篆之繁缛以趋简易,三代以来风气至此一变。”又云:“盖李斯笔法敦古,于简易中有浑朴之气,不许人以轻心掉之。”
《峄山刻石》的结字纵长,空间的分割均匀齐整,给人以一种对称、匀整的美感。一字中有形和无形存在的中轴线,成为其对称的基点,左右笔画则向它靠拢以保持平衡。这种结构又给了欣赏者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。无论一个字的笔画是多是少,都力求均匀整齐,笔画空间大致等距,反映了对于规则的严格遵守。不过,《峄山刻石》结字并非机械组合,而是因字制宜,或延长垂脚,重心上移,成上密下疏之构;或上伸笔画,重心偏下,呈上疏下密之局。因此,笔画多者不嫌其密,笔画少不见其虚,显得造型隽美,井然有序。
赵之谦临《峄山刻石》(之一)
赵之谦临《峄山刻石》(之二)
由大篆演变为小篆,并开始走向规范和定型,这是我国汉字内在发展规律的体现,也是社会经济文化长期发展的必然产物。包括 《峄山刻石》在内的秦代诸刻石,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规整、秩序和理性。这一审美理想在很大程度上一直左右着书法艺术的发展,并且成为人们对书法艺术的审美定势。然而,这一审美观念在当下的书坛受到了普遍的质疑:如果开始就临习一件过于循规蹈矩作品,是否就会就束缚住了今后变化的可能。就书法艺术的整体发展趋势来看,的确是从雄浑朴拙走向秀丽工整。而对书法艺术的研习方式却恰恰相反,要从规整走向率意。这正像临习篆书就要从秩序谨严的《峄山刻石》入手一样。
仇高驰《峄山刻石》集联作品(之一)
仇高驰《峄山刻石》集联作品(之二)
仇高驰,1964年生。南京大学美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毕业。现任江苏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,南京财经大学中国书画艺术研究所所长,教授,硕士生导师,中国书法家协会篆书委员会委员,江苏省篆刻研究会副会长,江苏省文联委员,国家文化基金评委库成员,江苏省社科奖评委,国家一级美术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