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代文豪苏东坡一生嗜石成癖,对奇石有着特别的情愫,并留下了许多咏石诗文。
苏东坡在任扬州知州时,他的表弟程德孺知其有石癖,送给他两块英石(产于广东英德的一种石灰岩),一块绿色,一块白色。苏东坡看到这两块奇石,想起了不久前在颍州知州任内所做的梦,梦中苏东坡至一官府,榜书“仇池”,此地山川清远幽深,不同凡响,朋友告诉他这是福地小有洞天的余脉,杜甫《秦州杂诗》中的“万古仇池穴,潜通小有天”说的就是这里。
苏东坡根据颍州之梦,将这两块石头命名为仇池石,他还作《双石》一诗记之:“梦时良是觉时非,汲水埋盆故自痴。但见玉峰横太白,便从鸟道绝峨眉。秋风与作烟云意,晓日令涵草木姿。一点空明是何处,老人真欲住仇池。”
他的诗友看到其石其诗,纷纷与之相和,秦观写有这样的诗:“信为小仇池,气象宛然足。连岩下空洞,鼎张彭亨腹。”
当朝权贵驸马都尉王诜(shēn)知道苏东坡有奇石,想借去观赏一下。苏东坡明知他意在攘夺,又不敢拒绝,便预先写了首长诗,在诗的题目中,苏东坡称奇石为“希代之宝”,为了表达自己珍爱仇池石之情,他还在末尾这样写:“风流贵公子,窜谪武当谷。见山应已厌,何事夺所欲?欲留嗟赵弱,宁许负秦曲。传观慎勿许,间道归应速。”
果然,王诜得到仇池石后,提出了据为己有的要求。苏东坡被逼无奈,提出以王诜珍藏的唐代画家韩幹的《二马图》作为交换。王诜自然不愿以传家之宝拱手相让,结果双方相持不下。关系搞得非常紧张。他们的朋友对此事态度分为二派,钱勰(xié)最开始反对石与画相易,转而提出将仇池石和《二马图》全归己有;蒋之奇一开始主张苏东坡割爱,等见到此石后竟提出要焚画碎石。两人可谓各走极端,实际上是劝苏、王两人不为物累,含有调侃意味。苏东坡后来又作了一首诗,表明了自己的态度,这件事弄得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,最后仇池石还是物归原主,苏东坡的石癖和诗才也更为人所乐道。
后来,苏东坡携带仇池石在流放途中,行经江西鄱阳湖口。当地出产一种类似太湖石的石灰岩“湖口石”,他在李正臣家中看见一块奇石,上有九座山峰,遍体窍孔,玲珑通透,苏东坡十分叹赏,想用百金购之,以之与仇池石相配,而且名字都想好了:“壶中九华”。但当时没他有实力购买,于是作了《壶中九华》一诗记之,并表示北归后一定要购取此石。
八年以后,苏东坡遇赦北归,再过湖口,结果“壶中九华”已被他人买走,苏东坡怅然若失,对之念念不忘。不久,苏东坡便病逝了。
翌年五月,诗人黄庭坚途经湖口,李正臣持苏东坡之诗示之,黄庭坚读了非常感动,作《追和东坡壶中九华》一诗怀念故人:“有人夜半持山去,顿觉浮岚暖翠空。试问安排华屋处,何如零落乱云中?能回赵璧人安在,已入南柯梦不通。赖有霜钟难席卷,袖椎来听响玲珑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玩赏雨花石者,大都把苏东坡尊为鼻祖,因为他作了一篇有名的《怪石供》(另有《后怪石供》)。其实他所赏玩的“怪石”并非雨花石,考诸多种艺文史籍,他没有真正看到过雨花石,不过他确实喜欢将一些纹彩斑斓的卵石养在水盆中,充作文案摆设,比如登州石(今山东长岛球石)。
雨花石(即“六合石”,因产于江苏六合得名)迟至南宋时期才有把玩,玩法也很简单,“土人择纹采或斑斓点处,就巧碾成物像”(杜绾《云林石谱》),尚无清水养供的做法。
苏东坡对石头的喜欢,还体现在生活中。他在定州的书斋称作雪浪斋,就是取自于一块奇石:雪浪石。此石是他在定州知州任上得之于北岳恒山,黑质白纹如波浪奔涌,颇似晚唐画家孙位的画,苏东坡十分喜爱,特地配置了一座石盆供置,并刻铭于盆上。他还写了《雪浪石》七言长诗:“画师争摹雪浪势,天工不见雷斧痕。离堆四面绕江水,坐无蜀士谁与论。老翁儿戏作飞雨,把酒坐看珠跳盆。此身自幻孰非梦,故园山水聊心存。”后来,苏东坡一再受排挤贬官,辗转南方,此石一直留在定州(今河北定县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