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的旅程：探索宜兴阳羡茶与顾渚紫笋茶（续）

图为：顾渚古茶山盛产竹子，山民砍下后每人拖二百斤，顺山而下。

和空余回忆的宜兴不同，《茶经》中描述的顾渚古茶山，连同地名一并延续了下来。山桑岕，现名“方（桑）坞岕”，獳狮岕名“狮坞岕”，和高坞岕、竹坞岕、孙权射过虎的斫射岕溪涧相连，也即会昌年间湖州刺史张文规诗中所说“明月峡中茶始生”处。

毛竹林中石板山道曲折通向古茶山，不时须避开盘错的竹根。两侧沟壑崖间，丛丛簇簇的茶树，自由散漫地从破碎的岩石间长出来，一直延续到山峰高处。枝头结着茶果茶花，脚下缠着藤蔓杂草。

陆羽写“上者生烂石，中者生砾壤（砂壤），下者生黄土”，“阳崖阴林，紫者上，绿者次，笋者上，芽者次”，几乎就是照着眼前景象写的。湖州茶圈著名的游侠“大茶”说，紫笋茶唐代开始入贡，中道衰微，但绵延至清初还有少量特贡，茶树品种因此得以保留。

千年以来，虽然自然更新了不知多少代，却仍是靠茶种自然有性繁殖延续至今的紫笋茶后代。在大力推广以无性繁殖扦插良种的时代，紫笋茶古老而纯粹的基因，反而显得尤其珍贵。古茶山中满山的茶树，好像一直就在这里，是这山谷的主人，与空山鸟语共生，只在采茶季节才有人来惊扰。

唐代紫笋茶，按照当时的制茶法，蒸青杀青，捣烂，拍压成茶饼，再焙干收藏。喝的时候取小块碾碎细筛，加盐等煮喝。是否必须取紫化的芽做，已不可考。向茶山上遇到的老茶农请教，他说小时候还常见紫芽，如今多半已是绿芽。紫芽也好，绿芽也罢，顾渚村竹山重峦叠嶂，远离城镇，本是出好茶的绝佳环境。

只是村民对茶已不那么在意，家家户户都改建成瓷砖别墅，周末一车车上海、杭州来的游客，到这里小住几日，收入远远超过做茶。谷间小溪，和自古闻名的“金沙泉”同出山中，水边最常见劏鸡洗菜的妇人。还有满山的毛竹，请贵州工人砍了背下来，也是一笔收入。

如此，茶园管理和做茶，上心的人也少了。古茶山入口处，开茶舍的查姓村民，倒一直用古茶山茶菁做茶。味道朴实，有兰香，若说和他处绿茶相比，特点却也不甚明显。

本地茶室好和堂，主人在湖州茶圈中字号“大和”，致力于复兴紫笋有年。伉俪二人创制出十数种紫笋茶，从用湖州地区茶菁做的湖州紫笋，到地理范围严格限制的古茶山紫笋，还有按唐代制茶法复刻的紫笋饼茶。

而我最喜欢的，还是野生紫笋茶。这是大和遍寻顾渚诸山，找到一处与桑坞岕古茶山土壤、地理近似的山峡，尚有许多抛荒的野生紫笋茶树。用这里的茶菁制成的野生紫笋，味极清甜，简直有点“醍醐”感。

在大和的茶厂，他挑出几朵刚采下来的野生紫笋芽叶，从基部开始泛红，芽尖几近紫色，可不正是所谓“紫者”。他说，茶神眷顾，今天采到特别多紫芽。制茶的每个环节，更需精细，分秒到位，才能把茶的天赋淋漓尽致发挥出来。（本文摘自生活月刊《茶之路·太湖篇·风土与茶韵》，作者：茶小隐，摄影/马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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